2013年9月24日 星期二

關於那些不重要的事 (貝莉 x 寬六九)_ 消逝












只是突然有種感覺罷了。

一種什麼都無法更新只能任其老舊而且無緣無故地就會發現又有東西悄悄地消失了的感覺。

午夜,坐進一間熟悉的酒吧卻已經不知道該喝什麼。
走在半空中那燈紅酒綠的老地方,也看不見熟悉的老屁股在DJ檯後面放著我們的歌。

無名小站和NokiaMSN在同一年說了再見。

此時此刻我開始比較明白,年紀是一種無法回頭的計時器,是會一直換下去的智慧型手機。
是持續消失的人事物與資料庫組成的,我們在這世上活過的最好證明。

我們感覺一個世代的逝去。我們面對自己變老的事實。我們持續跑在城市迴路裡持續看著房子拆了大樓蓋了看著捷運好了馬路平了腳踏車道通了看著101曾經給的震撼已經消失無蹤而信義區也不再有以前那種令人著迷沈溺的神秘性慾。


一開始貝莉說要寫死去。

但我認為感受這些逝去,或許,

比談論死去更有我們自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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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結束之前,我決定和我的酒吧好友,當代兩性作家兼城市記錄者(頭銜乃應本人要求),貝莉,一起寫些什麼有趣的350字短文。以證明我們兩個人不是只會到處喝瞎扯文維生。但對寫的題目,或許,還是離不開兩性情仇與喝酒誤事的餐飲人生。











2013年9月16日 星期一

58.










那酒愈喝愈覺得悲傷。
太多你只能置身事外的狂歡。
太多無謂的肢體接觸。
太多笑聲,讓快樂變了質。

而你總是以為,這就是你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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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散了的智慧方塊放進真空袋密封起來。我剪了一根雪茄。喝了兩口退冰的啤酒。時間已近午夜。我還在等待。餐館內只剩下冷氣轉動的聲音。沒有音樂。燈光昏暗。一場派對在遠方進行著而我想著有一個人或許會前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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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個女人。跑著馬拉松的女人。她喜歡讓我看她的新刺青。喜歡看著螢幕裡的金屬樂團無聲嘶吼。她總說,一起去巴黎跑步吧,然後開車到濱海的沙灘裸體日曬。

女人沒有胸部沒有脂肪。沒有多餘的你不需要也不想看到的那些。她喜歡坐在我的面前喝著黑比諾葡萄酒。我們在瓦倫西亞的街邊相遇。在台北的書店交換秘密。在上海的酒吧決定出櫃。

女人開了一間果汁吧。在泳池旁。但桌底下也賣興奮劑與天然草。也賣其他女人。

至於男人,她總說,別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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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那個留著灰黑色大片鬍子的男人。駕著黑色跑車的男人。一雙領結有著粉紅點點。漿挺的襯衫有服貼的吊帶。棉質的老式西裝褲,線條迷人,底下則時常襯著一雙刻花皮鞋。

時髦的男人。老男人。抽著菸草捲成的香菸喝著燒燙的咖啡。他不愛去派對但他熱衷打扮。他愛女人但也不是真的會愛上女人。他愛美好的線條組成。他愛他生命裡所遇見的人事物甚至是字甚至是可笑的荒謬的時時刻刻。

他常問我,你寫詩嗎?而他的刺青是一首又一首的詩。在身上的某些私密部位。你會看見一些字與字組成的線條與方塊,在他的肌肉與皮膚之間做著神秘的紀錄。

他是男人。時髦的有點稚氣的老男人。他喜歡做愛但不喜歡射精。他是我在台北的夜晚偶爾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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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苦得我眼睛發亮。香菸已成灰黑而換出了一堆煙。我用絞肉機把南瓜絞成了泥,做了一個類似嬰兒食物的宵夜給自己。加了點橄欖油與熟蛋黃。加了點鹽,胡椒,一點蜂蜜與一小匙香草冰淇淋。

我想起一個女人。我的女兒的媽媽。我想我們沒有性愛的交往關係是食物與餐館讓我們彼此相依相賴。

我在我新開業的小酒吧等著來接我的人。午夜。但半開的鐵門下我期望出現的其實是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美麗的陌生人。能解救我已經活得慌的身體與心智。在這城市,我除了謀生,還謀求刺激。美麗的陌生人。曾經是我的女兒的媽媽。我想念她。我想念她時常拿出的那張老舊唱片裡的不規則噪音。不規則的磁帶毀損。女人,我愛女人。我愛她們不規則的情慾與生存意念。而男人確只能是一種午夜夢迴的永恆想望。我也愛男人。一種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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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逐漸散去。午夜的鐘聲已起。我聽見車子熄火在不遠處而車門鏗鏘。有一種重低音的頻率隔著箱子敲擊的節奏穿過空氣。這不是我等著的人。但我可能是他,或她,等著的人。


鐵門被拍打著。身體被拍打著。慾望被拍打著。敏感的。興奮的。



我總會先說,吃飽了嗎?我還有點東西。但大部份情況是,我們並不想吃東西。我們的慾望其實是在避免吃東西以避免身材遭到年紀的摧殘。但這很囧。因為我靠食物與酒精謀生。所以最後我們只選擇喝下大量酒精。謀求刺激就好。


海明威有一段話:我的目標是將我眼見和感覺的事物以最簡單但最好的方式書寫於紙頁。我真的不能同意再多。於是在餐館裡的牆上與可見的紙本,我用字與我的敲擊,寫下了關於我的男人與女人。關於我的肢體以及我的體液 。關於我的迷戀與我的舊愛與我的曾經以及不堪再看的過去。

當然也關於我的愛。我的解藥。我的悲傷。以及我的小酒杯。


為了一種永遠都只能想像的快樂,我會在這個小館子裡,繼續等著會來接我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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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餓嗎?
喝杯什麼呢?


好嗎?最近。


我還可以。
女孩很好。


我是否太矯情了?
是否,還太文藝?


沒事的。真的。


沒事。







2013年9月6日 星期五

57.














我想知道嗎?
我不知道。

陌生的女人在接吻。
用溫熱的嘴,與潮溼的字。

我的天空還沒有爆炸。
陽光閃動的樣子像花也像水母。
我渴望漂浮。成為一種救贖。
肌膚裡的黑色素在肉眼裡沈澱而流竄的刺青發出曳光讓人著迷。


我想知道嗎?
你覺得呢?


天空還沒有爆炸。鯨魚也還沒睜開眼睛。
我沈入游泳池底下那個巨大的無限的黑暗的海底。
活著的念頭並不可恥只是弄假成真的壯遊找不到配樂可以加分。
持續下沈。我和你。陌生的男女。我們可以找到存在。

或許。


鯨魚發出巨大呼吸聲。
人們開始急著高潮。

波浪和波浪撫摸彼此。老屁股開始戴上呼吸器。電視機要我們一起閉上眼睛。
最有力的姿勢是放開那塊圓圓的臀部之後鬆開雙手像自由車手邁向終點得到冠軍的那種樣子。

有人勃起有人放屁有人擦了放曬乳液在比基尼下面偷偷溼了一地。


我想知道嗎?
我不知道。

曬了一身的酒精之後牛肉麵和涼麵有了愛的結晶在馬桶裡說著早安。

天空會爆炸嗎?
我們可以戴上墨鏡嗎?

如果你裸體你會覺得冷嗎?
像是電台司令的一首歌嗎?
像是深沈的藍黑色背景裡的金髮的伊旺麥奎格嗎?

巨大的無法避免的自我哀悼像是動著的螢幕裡脫光的男男女女上上下下前前後後。


他們說,
想像水與天空都爆炸了。
他們說,
想像人的舌頭與吸吮。
他們說,

我們都喜愛想像被溺愛與吞噬。


我坐在市中心的遊樂園裡做著日光浴同時聽著有人唱歌有人揮汗有人呻吟有人偷看別人的小孩有人選擇開始跳起了神都無法理解的機械式舞蹈。

有人喜歡溼的。
有人喝了漂白水。


天空爆炸了。
但我知道嗎?

我知道墨鏡不是雷朋不是湯姆福特。


陌生的男人脫下最後一件粉紅色的褲子。
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
然後我們脫光僅剩下的內衣褲。

然後為彼此穿上最華麗的衣服。


一個女人。
有美麗曬痕。
臀部的下面的夾層有一排橘皮組織正在凋謝。



你打了一通手槍給我。


我們一起和夏天說再見。















2013年9月5日 星期四

當螢幕成了藝廊與工作室,需要管理的,只剩下創意









(原文刊載於《ppaperNo. 137




有時候你需要佩服人的創造力。佩服人因為創造力而完成的創意。佩服這些創意成為一種有趣的生意。甚至是很好的生意。有藝術感的生意。有時候你會覺得當代人很厲害。有時候你會讚歎科技與網絡同時,你也對於如何操縱這些並且成就一門關於創意的生意的人感到嚮往。

基於一種對於文學與藝術的愛,《紙飛鏢》(Paper Darts)雜誌從原本只有24頁的小小獨立發行雜誌,成了今日擁有印刷發行與藝術經紀的創意公司,並且設計了一座非常迷人的公司入口網站,期望這個小小的創意生意能以他們想要的藝文姿態繼續下去。

而瀏覽這個創意團隊在網頁上的緣起你肯定會發出讚嘆。他們並不像是個正常公司般需要發出薪水與簽訂合約才有藝術與創意的發生。他們有創辦人與員工,但全是基於一種熱情與自由意願。他們靠雜誌本身所延伸的生意與獲利來支付他們所有需要的費用。這中間完全沒有牽涉到誰該拿多少錢或是誰進到誰的口袋。他們用他們謀生的時間之外的自由來完成這個公司。有趣的生意。你會搞不懂他們是怎麼辦到的。但這個類似共產主義的創意有機體,就是這樣地過了四個年頭,印了五本雜誌,辦了一份小報,還發行了幾本實體書籍。更重要的是他們讓所有設計師與藝術工作者在這個網路平台上互動與討論合作的可能甚至是租用一點他們需要的網路空間。

所以你能想像他們的網站有多引人興趣了。從字體的設計到安排的插畫到訪問的對象與幽默的對話主軸。其中穿插了大大小小的圖像、詩歌、小說、藝術評論,音樂與漫畫與電影與短片等等你我都喜愛的文藝事。

大量的內容貢獻者,文字與圖像客座編輯,也是這個網站與雜誌能持續像個新鮮貨般地吸引人的主要原因。大量大量源源不絕的螢幕訊息就像是個永遠都關不住的水龍頭在每個頁面的拉曳與連結按鍵的點擊之間產生。你會像個著迷的小孩子。會回到一種純真。一種真正的著迷。

所以你會真心地佩服。所謂創意。


關於《紙飛鏢》:http://paperdarts.org/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