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

60.













他指著加油站旁的尋人啟事,說上面那個小男生就是他。

『王諭,失蹤日期,741031日。生日,681031日。失蹤地點,台北市。』


尋人啟事上還有其他的孩童,但他指的那個小男孩明顯露出一種憂鬱的神情。

車子在夜色裡穿越了無數的街燈來到了我在山坡上的住處。承載著我們高漲的性慾的音樂是黑色鑰匙的藍調節奏。我們高潮數次。然後躺在我的瑜伽墊上撫摸著彼此身上附著的汗液。我喜歡看他射精。那是一種身體狀態協調的象徵。我認為。

他離開以後,我獨自在廚房裡喝著水。他總說,他的老婆才是他真正愛的女人。因為那個女人能給他最需要的安穩。能帶著他一起入睡。而那個女人的香味是一種永遠的依賴。光滑的肌膚也不隨著年紀而讓人感到不舒服。我看著自己手上的傷疤以及膝蓋的皺褶。我想像著他的老婆那張不是大眾美女的臉龐下的自然美。其實,我也想知道那女人的皮膚是否如他所說的那般光滑。

翻閱著胡淑雯的小說,我有了自慰的念頭。我想像那個女人像一隻母狗一樣舔著我們的身體。我喜歡胡淑雯的字句。那裡頭隱含的暴力與侵犯讓我興奮。讓我想找人做夠壞的事。

深夜,路燈下的雨飄著,看起來綿綿的,像是發亮的雪。或許吧。我想像雪在一種日本情調下的樣子。我想起一部叫做千禧曼波的電影。我想起舒淇那張不太對勁的臉和對白。半山上的房子沒有人會來找我。也沒有太多需要介意的人。這是我喜歡這個房子的原因。

我穿著外套坐在山下唯一的公車站。一如平常無事的深夜時刻。喝了兩口威士忌。身體開始覺得暖。一個金髮年輕老外牽著狗走過。我們四眼相觸。像是打量對方也像是試探對方。然後我看著他和狗消失在山坡上的小路。遠方,有個電子音樂的節拍在拍打著空氣。我抽著薄荷味的香煙。然後起身往不是回家的另一條路走去。

我沒有問他關於那個失蹤小男孩的事情。亦沒有認為這是一個玩笑。我只是單純地想像著一個小男孩在失去原本的父母之後是怎麼面對那些改變的事情。他去了什麼地方?遇見什麼樣的人?他有被新的父母所收養嗎?他有遭遇過所謂變態的童年嗎?他是怎麼成長,然後進入這個社會的呢?他有曾經想找到他的親生父母嗎?

我好奇。但我也好奇停在黑暗裡等我的那個金髮的男人。以及他的狗。

他毫無感情的肉體亦讓我好奇。我接受他的所有姿勢。他的所有喘息以及陌生的肢體語言。甚至是沒有任何防備下的暴力與進入。

我高潮又高潮。在同一個晚上和兩個不同的男人。以及一隻狗。我躺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裡讓陌生的浩司音樂熄滅我的意志。佔滿我的耳朵以及思緒。我想起那年在西班牙海邊的事情。那些自以為體驗過就可以改變人生的刺激與需索無度的荒謬。

老外沒有體毛。我看著他的背影以及身上的雀斑。他像是女人般纖細的身體卻有著異常堅挺的陽具。他軟軟地蜷在我的身邊。狗還在。靜靜地。我們一起看著窗外的星星。

我們用不對稱的英語夾雜國語交談片刻。一起喝了一杯咖啡。他點了兩根草並且開始放著chill music。我們住在這個山坡的兩邊可能已經有兩年重疊的時間。但我們卻第一次碰面。我問他是否知道我也住在這裡。他說他不能太常進出,為了避風頭。他說,他其實平常不太和女人做愛。但寂寞讓人改變。改變很多。他說。所以他看著我的眼睛。試著找尋我們是否是相同的人。

回到我的房間。我開了電腦發了信。我和男人說我和另一個人做愛了。瘋狂的。高潮不止的。我說,其實在回我家的路上,我一直想起我在高雄當酒店小姐的日子。那些有家不想回的女孩,那些從來沒有真正的家的女孩,那些佯裝成家人但是上遍所有女孩的男人。我想起那些,以及自己是怎麼開始褪下防備與保護措施開始找上陌生男人做愛的念頭。

我想毀滅自己。我和他說。所以我做。

我是這樣容易就在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前褪下衣服。毫無羞恥甚至樂在其中。那就像是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自己丟棄在充滿細菌與閃光霓虹的包廂裡。任何音樂與酒精都是多餘的。

我只有在花到錢的時候才感覺自己存在。那時候。
然後我離開。編了一個自己失蹤的故事。給曾經有過的家人與朋友。

我不希望男人能明白這些毫無意義的字句。
我不希望自己能明白這些動作的意義。

此時此刻。我只想做我想做的。打扮。喝上一杯。找到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殺掉時間。


信的結尾,我幽默地告訴男人,

關於高雄我真心想念的,其實只有酒店裡那永遠冷冷的熟水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