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30日 星期日

40.








像是慢動作播放。
清晨,他獨自慢跑在無人無車的馬路上。

幾乎是沒有睡眠的身體在五個小時前還正吸收著馬丁尼的注射。
他沒有達成任務。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正在思考。也正在思考要不要不要再思考了。
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顆電腦硬碟。
可以送回原廠換回一顆空白的沒有壞軌沒有太多記憶與承載的。

一顆全新的功能奇佳的他。他希望。


他似乎正走到無路可退的人生瓶頸。連寫字都充滿困惑。
幾乎沒有食慾也讓他無法開啓想像力與動力去作出任何作品。

他厭倦做菜但或許只是沒有人教他做菜。

沒有做愛的慾望。
就算有動作,也都只是動作。

他想當一個好人但無法行動。
他持續傷害著人事物。
一種注定式的命運。他只能看著他發生而無法改善甚至避免。


風聲逐漸蓋過呼吸聲。
他在充滿路樹的街道旁結束了長跑。換來五分鐘的熱水澡。


女人的所有衣物還留在他的空間而他已經忘記女人到底多少年沒有回來過。
他的餐館今天休息。女人是否已經多次進到餐館用餐而他沒有留意。


他開啟所有電子產品讓顯示器自己做出肢體動作。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
他的電子樂自動播放器發出了奇異的聲響。

然後他看見了牆壁上粘了一塊魚鱗。
他想起了一個帶有奶油與鹹味的女子。一部電影。一個外國人。一個影像。
他想起焦糖色的皮膚與牛奶巧克力般的乳頭。
他想起裸體擁抱沒有勃起的依賴與純愛。

太陽依舊沒有進到屋子裡的中午。
一個作家來信告訴他已經拖稿五週一個女子傳來訊息說是他的媽媽要他記得她的生日。
一個廣告傳單隨著一個盒子被丟進信箱裡。

盒子裡是一罐男用洗衣精。祝他新年快樂。


這樣沒有意義的日子他其實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即使有錢可以花有酒吧可以去有工作可以糊口有人可以攀談。
什麼都沒有會讓他大驚小怪的生活什麼事情都已經見怪不怪的日子。

他突然想起爸爸。想起他們一起穿著西裝過新年的樣子。想起奶奶會給大家新年紅包的冬天。他想起叔叔在夜店和他喝酒的那種表情。家族式的迷戀實在太過遙遠。

他還不知道今天該怎麼安排。
整個城市的現在可能安靜但暗地裡的人事物卻都蠢蠢欲動。

如果可以消失。如果可以休息。他想治療他的睡眠。
如果可以想一些開心的事情而真的開心。他想治療他的無愛繁殖。


他決定進辦公室。趁著大家都放假的此時此刻。

他想敲一敲那個老式的鍵盤,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他想看著那凌亂的桌子然後放聲舞曲。

喝一杯避寒的威士忌。或許再去吃個牛肉麵。
然後回到他的家他的酒吧。
或許,還有或許。


今年的最後一天,他突然很想要回想,
對什麼事情都還很有期待的那些台北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