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載於《ppaper》雜誌NO.126)
有時候,你會想像自己有多一點想像力。會想像自己有多一點勇氣。會想像自己有多一點感受生命發現生命的契機。有時候,你會想要自己能夠不要在意那麼多道德邊界與多一點的放縱。
你看著鏡子裡自己裸露的臉孔以及身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看著自己長大變老。你看著身邊的事物變換人物輪替。你看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你回頭看的每一個當下。
你看著荒木經惟的照片,你感覺的是這些活著與死去的對比。你會覺得自己活得不夠精采,不夠滿足,不夠強烈。你會想起自己還沒有開始的想像以及自己將會到來的死亡。你想著自己會莫名地離開,然後留下什麼都沒有感受過的蒼白肉體。
甚至你會發現自己其實是這樣矯情與壓抑地活在這個無趣的城市裡而無從改變。你會發現你長期抗拒的事情其實毫無邏輯。你可以愛的人你可以說的話你可以去的地方甚至是你可以拿起相機就做到的事情。
你在荒木經惟的相片裡感覺到了你的遺憾。而或許這就是他們寫真家花了一生的精力去做到的事情。他們讓每個照片外的人去想起,什麼是你這輩子最美的時刻,什麼是你這輩子最無法遺忘的時刻。是某個學生時代居住的頂樓的蓬鬆的雲,是某個夜晚遇到的女人的荒淫裸體,又或者是一個無人的清晨的台北街道罷了。
激烈的寫真家如荒木經惟是這樣地讓人感覺他的。充滿愛慾的藝術家如荒木經惟也是隨著年紀而更強烈地讓人感受沈溺與絕美的。
在荒木經惟的御用出版社Eyesencia與IMPOSSIBLE PROJECT TOKYO合力促成的最新攝影集 《KaoRi by 20'×24' INSTANT FILMS》裡頭,年屆七十的荒木經惟用重達200公斤的20x24吋古董拍立得相機,連續拍攝了他的專屬女孩KaoRi褪去衣服的每一個時刻。那些刻意營造的單調色彩與無法確定的老舊顯影技術,讓每張巨型照片連成了無對白的黑白漫畫。這彷彿是一次向70年代致意與告別的藝術作品。也是刻意捨去絢麗,只留下時間刻痕的表達。
『當顯影劑沖出照片時,有多少愛這個字出現呢?』他說。面對鏡頭的女孩。濕潤的底片。無從觸碰的世界。於是你開始想像,那些陌生卻又迷人的。而想像開始有了生命。在一張張的照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