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K,
最近好嗎?
想想真的是已經有許久未曾提起寫信給你的念頭了。
近日一次獨自晚餐時,吃碗近期頗受好評的手打烏龍麵。就只是一個片刻,因為那種清湯掛麵但卻異常明亮的簡單滋味,讓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吃飯時光。那些對於什麼都還抱持著好奇,也總是可以期待著吃到好吃的食物的年輕時光。
那些日子,我總是以你為吃東西的指標。畢竟對於吃,你是比我熱衷許多。不管是日本的美國的法國的倫敦的。你總是能讓我們那些餐飲學校的時光多了些與時俱進的動力。
你是最先進入廚房去工作的。而我是答應我們當個不嘴泡的人的。幾年後的現在,當我在台北的餐飲業也已經待了這樣多年後的現在,我其實還能想起我們學生時代吃過的聽過的去過的那些店以及那些食物。
那已經是一種懷舊。一種,聞起來像青春的悸動。
然而就只是一碗烏龍麵。那種咬勁。那種不顧一切的簡單爽朗。那種混合芝麻與昆布與柴魚的嘴裡滋味。我完完全全可以將自己拉回到第一次上台北到處吃喝的那個當下。還記得那間後來因為老闆跑路而收掉的烹割日料餐館嗎?還記得那時候的氛圍嗎?
我們是那樣的窮,但也那樣地期望未來能改變些這個餐飲圈的什麼。
我其實壓根不管你現在人在他媽的什麼鬼屁國家打工渡假賺個幾百萬去到英國看布勒或是去到冰島看席格羅斯。我也不管那些曾經稱作朋友的人現在是怎麼再提起我們這些人現在的發展。我只在乎的是那個當下的我們竟然是這樣地背棄這些口口聲聲說得很好聽的願景。願意相信願意留下來如我,這些年來,時常就像傻子一樣地被這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餐飲資本給搞得七暈八素。
認真的。我會控制自己某天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你的時候會說出go fuck yourself的衝動。我也會笑笑地和你說其實我也有在澳洲的台商投資客找我去看看他們經營的餐館。我也會讓你知道我沒有嘴泡我很辛苦地在經營這個他媽的爛台北的西餐環境。
而也就是你們這些叛逃的人才有這樣被搞砸了且處處是嘴泡的台灣西餐環境。30歲的人不是人才而是唯利是圖短視近利的人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展露無遺。
多年過去,我還是謝謝你帶我吃第一次的手打烏龍麵。
多年過去,我已經是個見怪不怪吃遍好食物喝過數不清各種酒的餐飲人。
我沒有嘴泡過其實。我去過雜誌社也拿過幾次出版合約我致力讓我們這些nobody蠻幹出來的餐飲公司更上軌道讓我在這一行的作風能秉持著一貫的另類並且讓願意相信的人活得更好。
我其實只欠了三百萬。但我的有形身價卻遠遠已經不止這些。我吃了那碗麵之後我好感動這個城市還有這種食物讓我充滿回憶讓我想起什麼叫做好吃。
但相對的在我其實已經不太會發怒的心底確感到了一種巨大但無聲的憤怒。
然後想寫信給你的念頭盤繞心頭。
你們好嘴泡你們為什麼還要照一些笑得好開心的照片一些不是你的國家的風景貼一些不是你的作品的東西。你們可以賺得很多但是我們並不只是默默地在幹一些骯髒事。
我一點都不想關心你其實。
我也可以某天在某個城市讓你看到一個台灣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多少。
我永遠也會記得你們這些有錢到處玩的朋友是多麼地不願意在我很窮困潦倒的時候幫我一把並且背棄我們說過的願景。
但我還是會說謝謝你,真的。因為那碗烏龍麵,讓我想清了更多更多的事情而把我現在的計劃書方向再改了一次。即使台北還是一樣無聊沒錯。
你說對的,或許只有這件事情。
至於你最近好嗎?
真的,不好意思,
Go fuck yourself.
祝好(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
小寫b
2013/ 03/03
Ps.
抱歉寫信來這樣噱你。
因為我沒閒錢也沒時間出國玩所以已經不爽很久了。
去怪那碗烏龍麵吧。
那間店叫做『睡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