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31日 星期三

不合時宜










(原文刊載於《ppaper》雜誌NO.125)



We publish poetry and prose by authors from anywhere in the world. Our focus is on work that is beautifully written, cold and contemporary.*



翻譯Poem一詞。美麗的事物,詩。翻譯Prose一詞。平凡的,無聊的,散文。PoemProse在英文裡,是反義詞。翻譯contemporary。當代的。翻譯cold。冷淡的。ContemporaryCold,在這個年代,是美麗和同義的。

我們活在充滿冷調性的當代社會。活在10建構出來的文字。活在黑灰交雜冰冷科技的意象世界裡。突然聽到詩,你還會不習慣。或許還有人會問,那是一種app嗎?

因為我們早已遺忘詩,而收集詩也成為收集郵票般的過時癖好。因為我們早已遺忘詩有過的年代,而活在以為沒有詩的年代。 我們似乎沒有過詩人。只有街頭藝術家。我們似乎沒有煽情與浪漫的鼓吹者。只剩下效率與圖像。提起詩人,多少帶點嘲諷。政治與資本主義的抗爭家,我們卻不時聽到讚揚。

我們只剩下螢幕顯示器的光。剩下臉書以及搜尋引擎。我們只剩下娛樂。我們只剩下發亮的雜誌。我們只剩下嘴巴與手指頭與眼球而沒有反覆思考辯證是非善惡美醜藝術的文字判斷能力。我們失去詩。

然後詩躲進紙箱裡被到處傳遞。
然後詩到了螢幕裡,用過時的打字機字體以及老舊的鍵盤敲擊。
然後詩只剩下黑與白。靜靜地藉由螢幕的流動與人對話。
詩不是部落格,不是微博,不是推特與其他廢話工具。
但詩可以活在所有你需要文字感動與情感表達的簡短片段裡。

或許有些人還在意詩的存活。還在意對於無聊的反駁。還在意如何從無趣的當代社會裡尋找美麗的隻字片語。

但眼下,收集詩集等同於收集藝術品。
不是不合時宜。而是只給懂得人去懂。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寫一些離題的詩,容納各種文字的惡習。」夏宇,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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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來源,Neon Literary Magazine_http://www.neonmagazine.co.uk/







2012年10月28日 星期日

36.








一直想寫一些鼓勵大家的話。
但真的好困難。許多事情混在一起。

嘴砲地說一些言不及義又煽情的字句不是我的作風。也沒有任何營養。

眼下,其實我比大家更加害怕。害怕我沒辦法把答應你們的事情做好。

大家開始諷刺我的壞脾氣導致這個店已經沒有人敢來上班。
但事實上,這卻是我一直在想但卻又不敢讓它發生的情況。

真的。
我總是在想,與其花時間與金錢與精力去和那些已經不想更進步的人協調配合甚至妥協,怎麼有可能發生可以改變現狀的事情?

我常在想,我們窩在這個小地方到底該怎麼改變自己與整個操作,才能不再有那些老體系大飯店與爛餐廳曾經帶給我們的那種身陷一灘死水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我不知道沒有任何餐館高階工作經驗的餐飲團隊能把一個館子做到什麼程度。
同樣地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了這三年來的跌跌撞撞。

是有許多人來一起上過班,一起流過汗,一起吃過苦。別人也總愛將那稱之為來幫忙我。
但那些日子真正留給我的卻是很多無法理解的爛攤子。
關於錢,關於人,關於虧損,關於怎麼賺錢關於怎麼還錢。

更多的是,關於怎麼活下去的問題。

所以我珍惜著有活下去的能力。
珍惜有辦法去玩去想像的時光與機會。
就像現在這樣。

這也是我所有脾氣的來源。
在這個小小的我已經待了幾百個日子的館子裡。
因為一個細節的馬虎會造成的影響,都讓我有太多感覺。

這也是我真的想說的。

會的東西都是你們的,誰都拿不走。而你能靠著這些東西活下去。甚至活得比別人都好。

想想那些你我都知道的,從這裡抄到東西去開店賺錢的人。

我其實不知道如何介意這些事情。畢竟所有世界名廚都在談分享。
但那些因為思考如何在火線上活下去而受到的感召,卻也是取巧的人永遠也感受不到的事情。

真的,我也不介意批評,因為我知道我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
我知道我的品味是從哪裡開始,而要以哪裡作為結尾。


那些曾經沒有人給予過我的啟發,沒有人給予過我的機會,沒有人分享過的謀生技藝。是我致力在這裡想做到的事情。所以我在這裡思考與寫下這些東西給你們。


所以這是一個全新的嘗試。對你們對我來說都是。
而這絕對會是一個超級累的工作。
你們要準備好和我一起豪賭一把。
而你們要相信感動。
做一些當你回頭看的時候會感動的事情。
做一些夠帥的事情。
更要去相信細節。
是細節給了這個館子運氣讓今天我們還能談論這些。
是細節讓我們還能來計畫如何重新玩一次大的。
更要時時想著怎麼找到更多點子。
時時想著如何做出正常人都會喜愛的餐飲事件。
時時想著如何改進與設計。
我們需要自成一格,但不是亂做一些沒有背景沒有季節思考的菜色。
我們要時時告訴彼此,該怎麼繼續進步。

我想澄清的是,其實我並不是不想開下去或我已經累了。
我真的只是厭倦了應付那些因為人所帶來的狗屁倒灶的問題。
關於人的失誤人的素質人的工作價值觀所導致的所有問題。

我所有的脾氣都在這裡了。你們可以回想。
我希望的不過只是有那麼樣想做點什麼的人來和我一起做點什麼。
而不再只是來了又走,抱怨爭吵,卻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也害怕會讓大家跟著我瞎忙一場。因為我無法預估錯誤。但如果改進錯誤會成為進步,那麼只要你們願意嘗試,你們會擁有更多進步。

或許這會成為大家這一生最難忘的事情之一。
在這個一直不被看好的小地方,和一個一直渴望瘋狂的老闆。

這或許也已經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經歷。
但我希望這不是結局。

因為我是那樣地期待更有力氣更有想像與更有渴望。
因為我是那樣地期待我還可以做得更多。


即使困難重重。



Best


(我媽已經有叫我多看《靜思語》了。)




Kwan






2012年10月14日 星期日

35.









你總是在眼睛快瞇上的同時想起了某個酒吧與那裡的長沙發。
你總是在感覺需要睡眠的時候搭上了街邊流竄的午夜計程車。

你總是感覺自己需要休息但不是真正的躺下來休息。
你總是感覺到自己需要用疲勞來餵養疲勞。

你需要的可能不是酒精可能不是歡樂氣氛與有人陪伴。
你需的可能不是音樂可能不是節拍可能只是一種無法明辨的都會聲響。
你需要的可能只是多一點時間來消弭那種不甘心就這樣睡去的無奈。


你只是喜歡看著女人。或許。酒吧裡的那些。
你只是喜歡看著女人的身體以及擁有這些身體的人。

你看著她們的嘴唇聞著她們身上的氣味想像她們喝著的酒吸著她們吐出來的煙。
你看著清新明亮但又充滿回應的女人。你看著不怕陌生的神祕部位透漏訊息。
你看著有些年輕有些年老有些是年老但是改頭換面以為自己仍然年輕的夜晚女體。
你看著她們看著你看著酒保看著一些無感的青春肉體。

你坐在酒吧裡看著刻意營造出來的古典氛圍。
你聽著爵士樂的敲擊想像著另一種電子樂會帶來的對比。
你眼睛盯著復古的烏絲燈泡的線條以及冰塊在威士忌裡的菱菱角角。


然後你開始喝下酒精。什麼都可以。想喝的都沒問題。
你開始打營養劑到身體裡。
你開始追趕酒精。好讓身體自然反應出興奮劑。
你的自我感覺開始啟動。在良好與惡劣之間循環。
你開始遇見人。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你開始想像人。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你開始談話。你有了時間。只是多了多少還要靠酒精決定。
你開始預設退縮。你有了時間但你還是知道自己的時間有限。
你會想要控制自己。但經驗法則來說這是虛談。


你知道自己的預算很有限。不是錢不是女人。
你只是在盤算酒精與時間的對價關係。
即使你的體力經過鍛鍊酒量經過歷練但這些其實都只建立在非理性的判斷標準之上。


你開始移動。在酒吧與酒吧之間。在人與人之間。在計程車與計程車之間。在大大小小五花八門的酒杯之間。你可能突然只是想喝可樂但還是會有一杯Jack Daniel’s附在旁邊。你可能就只是站著,還是會有人丟了兩個不知名的shot給你。


你開始想要靠近熟悉又陌生的肉體以尋求安慰。在營養劑與興奮劑逐漸升起又退去之後。
你有手錶但你忘記察覺時間因為你已經忘記恐懼。你想起時間一到人就會死的故事。
你想起幾個小時之後你需要在意的人事物與社會工作但也就只是那麼一下子。


你回到了長長的吧檯面。這是所有記憶最後僅存的地點。你開始用一種新的邏輯活下去。

你或許有了幾個親吻但是沒有味道。你或許有了幾個擁抱但是沒有感情。你開始把醒來之後的麻煩事當成正經事。你開始有了很多動作很多路線與偶發事件。但你不會再記得了。這才是經典的片段。你開始複誦女人說她叫做什麼名字酒保說雞塊沾什麼沾醬計程車司機說車錢多少沒有零錢可以找。


你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另一個領域。你甚至忘了你抽了一管雪茄被乎了兩個巴掌。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你其實是這樣睡著的但你不知道。你其實是活在了不存在的城市但你不曾清楚想起。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


沒有人明白有人是這樣感覺世界的。更沒有人明白那些人體內建的雷達功能是如何在人睡著之後控制人體的所有活動。你無可救藥在每個醒來之後回想這些建構這些但幾年過去其實你發現沒有人真正明白與分析出這是什麼樣的生存模式。


你是午夜的酒精上癮患者。你有小組集會。你談分享但不排斥當作笑話一談。你是午夜的肉慾動物。你腦袋海綿體可能受了傷。但你沒有想要一夜情沒有想要誰的身體射在哪裡更沒有想要沾上滿身的香奈兒香水味。你有的只是喝下酒精一輪又一輪一輪又一輪直到你感覺到自己有延長生命的權力。

大部分時候你真的只是好奇。你只是想要感受那種抽象的魅力。你只是不想要後悔不想要失去不想要遺漏掉許多神祕的吉光片羽。


你是活在真實的世界裡,但沒人發現這樣的邏輯。


你也會醒。但你睡著的時候比大家都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