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7日 星期一

CHAPTER 4:關於哭 (原文刊載於《paper MAN》忘記是哪一期了)









你有多久沒哭了。
  

在深夜的一個人的書桌前聽著爛情歌。在掛掉毫無理由的發洩情緒的電話之後。在沒有人發現的房間裡頭面對著昏暗的光線。在馬桶上不想起身在蓮蓬頭下讓水一直往身體落下。


你有多久沒有讓人看見你哭了。


你欠了多少錢。搞了多少麻煩事。你和誰有多少過節不得已的你又得去處理多少事情。

家裡的人又來了多少電話不明事理的。老婆說了什麼傷人的但是卻是實情的事情。男性伴侶告訴你一些不小心發生的但是無法被接受的事情。誰來了這世界上誰又離開了我們。電話一直響著但沒有什麼是值得令人開心的事情。你常常會像起哭是什麼感覺但你沒有哭。


你做了多少錯事你已經忘記。所以你喝了太多酒之後你會想說要不要哭一場。


但女人會笑你。會嘲諷你。家人會叫你不要情緒化。公司同事老闆下屬會說這是現實社會別鬧了。然後你再度回到一個人。躲起來也不算真躲到哪裡去。就算開著車坐了高鐵去到了一個沒想過的城市海邊或是回到了遙遠的家鄉看著那些小時候玩遊戲的鐵軌。你還是哭不出來。


對。你是個男人你怎麼會哭呢連電影裡頭出現男人哭的場景都是張力要很強大到大家都哭成一團的時候才會搞出來的集體焦慮。你哭什麼呢。不過是欠了人家錢不過是工作無法達到目標不過是戀愛受挫背著女友男伴找尋情感的慰藉被抓包而已你是在靠沙小呢?


連雜誌上的不經意閱讀到的文字都要和你靠么了你覺得你能躲到哪裡去呢。你要不要好好地活得像個男人呢天啊。賺錢養家活口賞小費給酒店小姐去夜店買大家的單喝醉醒來又是一條好漢繼續賺錢偶爾跑步並且練練身體給那些說話沒大腦的年輕的小伙子難看。


我是這樣活著的。你要這樣告訴自己。你可以做個榜樣給大家看。包含你有的大家都不一定有的小孩。包含喝醉會鬧事的老婆與女友。包含永遠都不明白你在幹嘛但是永遠都會說愛你的家人與朋友。


但你真要學會哭。看到電影情節太有感覺就哭。所以你要學會一個人看電影。〈征服情海 〉大家都會哭如果你沒有哭表示你程度還沒到。你要真學會哭。尤其是在所有的爭吵沒有結論的時候。這是一種專業科目。像個男人。哭是一種大絕招。不是給自己的反省就是給人家好看的。哭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哭么。是流出真的眼淚眼睛會變紅的讓人會嚇到的那種。奶粉錢?真的沒有的時候你也要哭。


所以你有多久沒哭了。
所以你是真的堅強還是太久沒喝醉。
所以你是真的不會哭還是沒有真的痛過無髮粉飾太平過。


天啊我們都活在真實的愈趨複雜的社會裡。但我們都得活得像個他媽的湯姆克魯斯不是嗎。不只要活得帥,也要活得夠好夠真性情夠有膽識夠帥到年輕妹都腿軟才是吧。


讓自己哭出來吧。
那些總是太折騰人的現實我們明天再說吧。
我知道你有太多說不出來的那些。我也是。



所以我告訴你的是。










2015年7月21日 星期二

87.











在一堆玻璃彈跳在地板上的破碎聲響裡,我醒來了。

但耳朵和腦似乎還黏在一起。


我夢見了K。但沒有臉。


他胸部的線條。乳頭的顏色。
腹部起伏的動作以及,那清楚的含在嘴裡的堅挺。


色彩豐富的夢伴隨著濕溽的感覺。我躺在床上。只是讓眼睛睜開著。




我跑著。曬著太陽跑著。以一種讓肌肉覺得痛苦的方式。
我刻意穿得少。避免曬痕面積太大。
我喜歡汗水濕透了身體各個部位與身上所有物件的感覺。

他們總會看我。我想他們會知道我其實裡面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感覺活著是很片段的感覺。村上春樹說的那種放空完全沒有出現過。跑著的跑著的跑著的。每個突然發現的呼吸節奏都會伴隨著一些思考與生活裡發生的事情。


而大部份都不是什麼會讓你開心的事情。
和跑步本身一樣。


失去純真。




泳池裡,那些過了保存期限的肉體奮力揮舞著手上彩色的塑膠棒。跟著口號。集體動作。我在烤箱裡,與一堆變形的擠壓在泳衣裡的肉體面對面。有人說話。有人沈默。


我沒有表情。身體只是想休息。
烤熱的爆汗的身體在沖過冷水之後我跳進冷冷的泳池裡。下面好有感覺。


某些男人的身體很有線條。但和臉與整個人的氣氛合不出好的感覺。
年輕的小女孩很多。伴隨著老人。這是里民活動中的感覺而不是什麼大城市裡的運動中心。


我感到沮喪。坐在池邊發呆。我呼吸氯的氣味。走到戶外的空間感覺雨。






戴上墨鏡我去淋了一場不算大的雨。
但身上穿著輕薄的衣服倒也沒有考慮如果雨變大是否會讓人看見身體的問題。

我走進剛開門的咖啡館。點了冰的加了牛奶的咖啡。
我吹著風。慢慢地喝著這個城市最好喝的咖啡加牛奶。


那些午餐結束的人們步行著。躲著雨。手裡拿著塑膠飲料以及其他。
我的大腿濕著一直沒停過流下液體。我等著紅綠燈。我喜歡雨裡頭有樹木的氣味。


台北。
依然不是那樣清楚的。



而我夢見的K。力量仍然清楚。
傳達的生命依然強而有力。

那些動作、線條,想給出來的感覺,以及帶有氣味的濃烈液體。



有多少年我們沒有碰到面了呢?
這些年他除了螢幕裡的那樣是否真活得好呢?
他和誰睡了?是否各種型態的男女都有過了呢?


他好嗎?還是說著我不太懂的話嗎?
他在那個城市有看見色彩嗎?
還接吻嗎?



我想我夢見的聲響也有可能是一種訊號。
我的K

其實是那樣易碎的。



如果還能繼續閉上眼睛夢下去。
是否走近一看會發現,那些破碎的彈跳的玻璃,
其實是一個又一個的組合成人這個東西的所有形體與物件?



那聲響好大。好大。



戴著墨鏡我繼續淋著雨。
想像電視機繼續無聲的播著活著的每一場鬧劇。




















2015年7月19日 星期日

86.













我選擇洗了熱水澡。


在颱風襲來的雨日,我冒著雨跑了一圈。風得冷。在我濕透了的身體。然後我直接跑到辦公室。一個人做了日常的打掃。沒有人的辦公室是我獨有的小世界。我喜歡在沒有人的辦公室時間做清潔。那是我存在的時間。


被濕透了鞋子與襪子包覆太久的雙不只皺,還異常發白。熱水淋過了身體然後在間流入了排水口。夏天的身體不常見冷。久違的熱水澡讓人感覺活著。


除了毛的身體是光滑的。用刮刀刮過水的地板也是。迷戀光滑的身體是不是一種潔癖,我不知道。但看著鏡子裡身體的線條覺得不可思議,卻讓自己感覺到奇怪。


我並不自戀。這是確定的。但我想要被人迷戀。或許。


雨大力地拍打著老房子的塑膠屋頂。螢幕發光著在昏暗的屋子裡。風扇靜靜地吹著頭髮以及停不下來的書頁與塑膠袋裝裡的衛生紙。我裸著。與微弱的光獨處。


男人在訊息間不停敲擊著試探。手機用震動讓我想像慾望。這是人為的動作,但卻是機器先有了反應。我沒有特別想給那人什麼。但也想他給我什麼。這矛盾。像天氣。


有意識的想和自己對話的時候,總在這個短暫的片刻。身體是放鬆的。時間是停頓的。好像可以好好地,和自己點什麼。


是年紀嗎?其實我不是很明白。但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我總在高潮的噴發之後感到迷失,覺得,活著毫無意義,倒不如閉上眼睛,放棄所有,放棄自己。但運動的過程以及結束,卻又讓我找到一股活著很好的感覺。所以我發現自己幾乎是,活在這樣反覆,令人厭倦,卻又無法丟棄的生活迴路裡。我需要做愛,也依賴跑步。我疲倦,但設法讓自己還能存在。


有時候,在路上偶然遇見的一些身體有著迷人線條的女人,我常在想,她們會不會和我是一樣的人。努力運動,維持慾望。而男人,我喜歡那些用力生活的男人。用力賺錢,追求女人,使勁想抓住性的發生。我喜歡他們很漂亮的。但我很難面對那些偶爾還是會發生的,失望與難堪



我讓冷氣運轉著。
播了一部無聲的電影給自己。


我想看見裸體。想要讓自己的裸體得到投影。
我想發生。被發生。我想像深處。想像面對面。想像肉與肉的黏貼。


我想起自己很久沒寫詩了。那種年輕的慾望油然而生充滿油性字體的詩。想讓自己很濕的那種詩。我和男人。其實我已經不再感覺自己的色。那字眼已經不足以形容。我想一起喝酒的女朋友們。她們還是曖昧。或許沒有人認清年紀與身體與思想之間的某些事實。


大家活在不正確的符號建構的不正確邏輯裡。


我看見男人的身體在動著。規律的。
我想像我們一起慢跑著。為了活著。


為了回家。
為了那更多可能的。



在昏暗的房子裡我渴望看見一點陽光。讓我感動,讓我開,讓我可以呻吟,吶喊,尖叫。


我一個人在房子裡。螢幕裡填補著隻字片語。
我想起一只肉體

但我依然,只能寫點什麼不著邊際的東西給自己。


關於那些聲音,反應,以及一點點局部接觸過的潮濕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