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6日 星期二

關於極簡,照面裡讓照片外更是安靜









 (原文刊載於《ppaper》雜誌NO.122)






想像你是吹著微風的草皮。你是森林。想像你是靜止在陽光裡的建築。你是磚你是瓦。想像你是照片裡的線條,你無聲。你在天空,你俯瞰大地,你在屋子裡,你望向遠方。你投射自己進去一個自然的氛圍裡。你感覺安靜的力量。你感覺光線的巧妙。

你總是在照片之外看著John Pawson的建築然後想像他是怎麼想像出自己的語言。你看著他安排的室內光想像他是怎麼明白光線也可以是一種符號。你看著一張原木色的椅子,一張桌几,你看著他在家具之外的大量留白。你推敲著自己在照片裡頭能找到的舒適度。

而這一次不同。這一次John Pawson希望你和他一起看他所看見的世界。和他一起用數位相機做視覺的快截。和他一起從數量龐大的影像資料庫裡頭找回一些畫面裡的生活,一些過往裡的片段,一些微細的美好的大小細節,一些地景,一些建築,一些風景與吉光片羽。這一次你可以翻閱他的記錄,然後你會發現他很喜歡拍細節,喜歡長鏡頭,喜歡光線,以及眼睛裡面所能看見的所有線條與色彩。

光線,那讓我感到舒服。他說。其實我偏愛安靜。他說。而那似乎就是一種真實的極簡,他所迷戀的世界。從他所拍的所有照片,從他所比對的每個事物。好有趣,不是嗎?他說。他從他拍攝的一天生活裡,找到無數次的啟發。他喜歡靜靜地感覺,然後記錄,然後想像。

這是一本專屬於他的攝影書。從油墨的味道,從印刷的色彩,從編排的天地留白,從字體與文字方塊。他是John Pawson。他有他的獨特廣角。他在數位相機的攝影世界裡找到許多物件的獨白。這是他的snapshots特輯。關於灰的白的紅的褐的。關於他對於幾何的迷戀。關於他對於光線的依賴。

而這也是一本專屬於安靜的書。你會發現,就只是抱著這本書,翻閱它,突然,一切的聲音與外在的紛擾,都會被張張照片裡的靜謐場域,給默默地消去。

你會投射自己進去。你會想像自己。想像自己在禪意的摩登的乾乾淨淨的美好世界裡。你會認識John Pawson的好奇心,你會知道他怎麼知道舒服是來自於減法的設計。你會深刻地體悟到,一個極簡主義的建築實踐者,所有的根源,其實也都只是來自於他觀看日常生活的所有角度罷了。















2012年6月12日 星期二

22.








沿著環河的堤防車道,你在慢跑。汗如雨下。
你打赤膊,身上僅有一件運動短褲與破舊跑鞋。


微涼的空氣讓耐力無限延長。
你感覺不到累你害怕自己不會累你覺得時間開始被遺忘而思緒圍繞在某些人身上。
你沒有帶隨身聽但你總是可以聽見一些音樂在耳際。
一些節奏一些旋律一些歌詞一些強烈的感動。
你慢跑因為你尋求一種肉體式的祈禱。
你想像AV男優的瘋狂抽插或許也是一種肉體式的祈禱。


你開始流汗開始排泄開始將身體裡的酒精代謝出來。
你感覺赤裸的身體被晒黑被滋養被需要被緊緊的抱著。
你喜歡的是這個感覺。
你喜歡的是這個事實。
你上癮。
你喜歡的是這樣結束之後的疲勞。
你喜歡感覺自己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
你喜歡一種與夜生活矛盾的堅毅與規律。


沒有什麼雞尾酒與碳酸飲料會比長跑15公里之後的那杯冰水還要來得好喝的。
這是一種歷練。一種鍛鍊。一種精神上的折磨與肉體上的沉沒。
一種單純的依賴。
讓人能感覺活著的感動。


你要活下去。
你要活得比別人好。
你要活得比別人有個性。
你活得像你自己而不像哪個誰。
你活得讓別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你是你。
你要堅強活下去因為還有許多人因為你才能繼續活下去。


你沿著高架快速道路之下的馬路跑著。在午夜。在無風的空氣中。
你試著跑向未知的更漫長的目標地物。
你看著那兀自聳立於台北城的巨大建築。
發光發熱。白天與黑夜。


你繼續跑著。
你繼續想像。
你繼續開始與結束。

你不再需要告訴誰。
你自己已經可以成為那樣的,


堅強符號。


你慢跑。你控制飲酒。你展開新的計畫。


沒有小腹,沒有累贅。

沒有缺陷。







2012年6月6日 星期三

21.











深夜時分,台北市郊的貧民區的某個頂樓加蓋的鐵皮屋裡,我,一個社會邊緣人,正嘗試著找到靈感寫一篇可以賺點外快的兒童營養食譜。



這個概念想了很久但非常難寫。連一整晚聽著輕鬆愉快的Jason Mraz甚至播放沙龍式A都寫不出來。或許是因為我重來就沒有想過如何和大部分擁有強烈過動或是神經質害羞症狀的小朋友一起做菜,也或許是因為現在的兒童大部分都被沒有食物觀念的父母親飼養著,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寫這個食譜的切入點該放在哪。

窗外下著雨,鐵皮屋頂滴答作響。貓正打著盹。上一期時報週刊還放在床上。因為有隋棠穿著桃紅色比基尼的照片當作封面。

電子信箱持續收到一些之前雜誌社讀者的奇怪信件。一些鬼問題甚至謾罵甚至要約我出遊的笨蛋容都有。在望著螢幕與滿地有如外星球叢書的食譜之後,我決定回信給A小姐。在我的讀者群裡,她還算正常。雖然,所謂的正常,其實只是程度上的相對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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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A小姐,你好,


很開心能在這一年裡都收到妳的來信關心。妳對於敝雜誌食物專欄的建議與指教,讓我們編輯們受益良多且對整個專欄的發展方向有著莫大幫助。

當然,以一個食物愛好者的角度來看,書寫飲食與關心飲食是不該有任何層面與族群分別的。但我們得承認,在雜誌創刊與開闢專欄之初,我們只是本著凡事都要走左邊的機巴毛精神,所以我們壓根沒想過在這樣一本艱澀偏左,又高唱墮落放縱的雜誌,竟會有這樣關心食物的未婚媽媽如此地支持著我們。

但還是得和你說聲抱歉,原因是經過我們幾位宅男編輯們的討論,我們斗膽認為,這個世界上如果真有讓小朋友從小吃了就可以成為搖滾巨星的食物,那麼這個食物應該馬上徹底被全數消滅殆盡。

畢竟站在我們的立場來,搖滾巨星大部份都是害蟲。而想當搖滾巨星當不成的,則都是更害人的蟯蟲(當然,我們喜愛搖滾樂的原因,也是因為這東西很有害且屬於慢性自殺者的必備品)。

所以當U2主唱喝著香檳談論世界飢餓問題時,我們其實還比較希望他能好好地換上全裸的圍裙裝扮,戴上心型墨鏡,在英國CHANNEL 4電視台開一系列用廉價材料教導大家做美食的節目,做點家常小點如蘋果派或是檸檬塔,這樣或許還比較能讓大家關注他所要傳達的議題。

所以,與其希望你的五大兒子有天能變成像Pete Dorothy那樣的beautiful loser,那麼還不如讓他好好吃些真正營養有趣的東西把大腦長得健全一點。畢竟腦殘的小孩子可能會連吉他都彈不好,更不要是寫出一些假知青假文藝男女都會崇拜甚至是能騙到模特兒或女明星瘋狂追求的偉大歌詞了。

考量了妳在信上說,妳有先天性性功能失調的症狀導致經常沒有耐性的因素,下面我將最簡單最容易上手的蘋果塔與檸檬塔的食譜給妳,希望妳在夜店跑用相機自拍賣弄風騷之餘,也能有空逛逛百貨公司家電用品區,買一台和妳的信義區小套房可以匹配的精美烤箱,做一些真正的美好食物和你那個叫做Johnny兒子一同享用。

下面食譜改編自印度裔紐約大廚,安東尼泊爾的名著《紐約大廚糙你家》。附帶一題,印美混血的他,其實也常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龐克迷。



基本塔皮麵團(可製作10吋大塔皮)

250g低筋麵粉
125g牛油butter
1顆蛋
125g砂糖
香草精少許


將麵粉過篩到大碗中,把牛油用電動攪拌機或手持打蛋器打至呈現乳白色的鬆軟狀態。把打好的牛油放入麵粉中,用木匙或手或叉子立即混合兩種材料。在中間挖出一個凹槽,然後加入蛋、糖和香草精,用小刀或是手或是刮板把所有材料混合成麵團,然後塑形成球狀,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至少一小時。

帶準備用麵團時,自冰箱取出後攤開保鮮膜,用手掌壓扁麵團,然後在灑了麵粉的工作上,用滾了麵粉的麵棍把麵團到妳要的厚度。



預先烘烤塔皮

烤箱預熱至200℃,準備一個10吋大的兩件式派皮模型,並且邊與底部已經塗抹了一層薄薄奶油。將好的塔皮放上模型,輕壓,讓塔皮與模型部個角落都緊密接合成型,接著在底部用叉子戳上若干小洞,放進冰箱冷藏至少20分鐘。烘烤前,在塔皮上放上兩層鋁箔紙,壓合底部,放入半滿的乾豆子如紅、黃豆或米粒,然後送進烤箱烘烤約15分鐘至塔皮成型且周圍呈金黃色。

拿出鋁箔和乾豆,將烤箱溫度調降至190℃,再回烤塔皮510分鐘。將烤好的塔皮放至陰涼處冷卻,接著再填上餡料。


蘋果塔

42g牛油
75g砂糖
4顆紅蘋果,削皮去核,切成1公分厚片
4顆蛋
110㏄牛奶
110㏄鮮奶油
5g香草精
110吋大小,烤好的塔皮


烤箱預熱至攝氏150℃,把一張烘焙紙放在烤盤上,在烘焙紙上塗抹適量牛油,接著在烘焙紙上撒1大匙砂糖,把蘋果片排在紙上,注意不可重疊。把剩下的牛油切成小丁撒在蘋果上,然後在把另1大匙砂糖撒上。進烤箱烘烤40分鐘,直到蘋果變軟且不糊爛。取出蘋果,放涼。

取一攪拌鋼盆,混合蛋和剩餘的糖,打勻。在小鍋裡混合牛奶、鮮奶油和香草精,煮滾,然後離火。把牛奶混合液慢慢加進蛋液裡,不斷用打蛋器打,直到材料均勻融合,質地均勻濃稠。

把烤箱溫度提高至180℃。取一張烘焙紙,放上另一個烤盤,派皮擺紙上,然後把蘋果片均勻繞著圓形放上塔皮,直到蓋滿整張塔皮。整個塔放進烤箱,把蛋奶糊小心倒上去,約烤25分鐘。靜置25分鐘再端上桌。



檸檬塔

110㏄檸檬汁(要用黃色的那種喔,味道才對)
115g砂糖
4顆大的雞蛋
225㏄鮮奶油
110吋大小,烤好的塔皮


準備一個大的攪拌皿把檸檬汁和糖先打勻,加入蛋,然後用打蛋器打到蛋和檸檬糖汁合為一體。接著加入鮮奶油,打勻。

烤箱預熱至170℃。把檸檬蛋奶糊倒進塔皮,進烤箱烤個2530分鐘,直到餡料凝固。取出檸檬塔,放涼,然後就可以切片上桌了。

當然,附上一些打發鮮奶油(2大匙砂糖配225㏄鮮奶油,在攪拌皿裡面混合用打蛋器打發)之後,不管是大人小孩,對都會把整個檸檬塔吃乾抹淨!




真心地希望上述兩個食譜能對妳那據頭髮已經留的像Kurt Cobain的兒子有起到腦部發展的作用。最後,我還是得婉謝妳不停的邀約希望我們能在某天搭乘妳的MINI CLUBMAN去野餐。這對我們這些凡事都走左邊的人來,畢竟還是太右邊了。萬分抱歉。不過我還是得認真地稱讚妳是這樣一個有心栽培兒子的年輕媽媽,仍然可以保持纖細性感的苗條身材以及每天跑的年輕動力。


祝好
日安


前左手雜誌編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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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我有點意外我竟然會寫出搖滾巨星都是蟯蟲這樣的屁話給我的辣媽讀者。如果今天還是幾年前那個玩搖滾樂隊的我,我想我一定會說些反話然後想辦法用食物當做手段和她勾搭一下。

或許是台北生活讓我磨耗太多青春理想。
我也從來沒想過現在的我竟然會因為要寫兒童食譜而抱頭苦思。


該死的貓醒了,跳上床,開始玩著我放在隋棠身體旁邊那坨用過的衛生紙。


笨貓。
真的是搖滾樂聽太多。


整個蠢斃了。





(原文寫於2008 JULY)









2012年6月5日 星期二

20.









馬路上天天都在塞,每個人天天在忍耐……』




廣播裡,遙遠年代的還在唱著。而用來形容眼下台北令人窒息的通勤交通,仍舊貼切。 

困在通往車站的塞車路程裡。想著遠方的家。但心情並沒有興奮可言,畢竟他並沒有認真需要回去的理由。

在過了三十之後,每次回到家,所有遇見的人事物,所有對話,其實都只更加突顯自己是個一事無成的混蛋這件事實罷了。


前晚email連絡上了前女友,並相約過些時日在家的那間老咖啡館見面。但當時其實並不知道,在不到幾天的時間裡,他就已經搭上了開往家的列車。

這一切的決定來得突然,讓他甚至來不及告訴

認真回想,這幾年裡,除了無數個寂寞打著手槍的夜晚,他似乎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望見到

空曠的高鐵車廂裡,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虛無在蔓延。試著想像前女友過了三十的樣子。他試著想像變了許多的她是什麼樣子。

他將手機打開,撥了的電話。
來電答鈴Nir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

響了一陣子,但沒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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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乎只要一過了三十,老的速度便會愈來愈快,愈來愈明顯,愈來愈無情。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歷經了一段漫長的人生,才從他記憶裡的那個人,來到了眼前的這個當下。她的整個臉,整個髮型,都已經成熟而且陌生。甚至是她的聲音,話的方式,也都變了個人似的。

傍晚,咖啡館愈來愈昏暗。喝著第二卡布奇諾,然後聽著女這幾年的日本流浪生活。原來,早已經結過婚,和一個做平面設計的日本人。而離婚又回來台灣,則是去年才決定的事情

某個瞬間, 覺得,當自己過著日復一日的虛無生活時,大家似乎都已經把人生該有歷程都經歷過了。問,為什麼離婚

她說,因為太窮,太無聊,也許是太想家,不知道。
結婚後的生活,並不是談戀愛那樣浪漫就可以了。很多事情都不對。連玩都不開心。

她有一種蠻不在乎卻又缺乏自信的表情,其實仍舊和年輕時一模一樣。
她仍會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很像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丟臉事情那樣。

在咖啡與香菸氣息消散的瞬間,咖啡館進入了夜晚。
提議到城市另一頭的英式酒館吃晚餐。

在離開咖啡館之前,看著鏡子裡自己那的臉,以及前女友盤在頭上的成熟髮型,有一種不上來的超現實感。女人則因為有人能請吃飯喝酒而感到開心。而卻明白地知道,自己之所以也跟著開心,其實是因為一股久違的肉體興奮感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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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相隔多年再見面的兩個三十歲寂寞男女來,任何一個小小的火花,都會造成無法收拾的慾望爆炸。

,在酒精的催化、菸草的作用,以及不斷懷舊的感傷情緒裡,來到了兩個人曾經也住過的廉價河邊旅館。

他們在擁抱之前,短暫停頓了一會兒就像是一種放手墮落前的思考。然後,很瞬間的,他們便不再想了。他們扒光彼此,讓對方面對著彼此已經走樣身材。

年輕時所沒有的凸肚腩,讓他感到羞愧。不再光滑的皮膚與乾癟的乳頭,則同樣是種全然陌生的觸感。沒有套子,也沒有過多的接吻,他們讓彼此在沉默裡蠕動身體。與其他們兩個人是瘋狂地做愛,還不如,他們是急欲在彼此身上找回青春記憶裡快感罷了

前女友在床上表現出未曾見過的成熟與狂野。甚至,用手引導,暗示他可以從後面來。但意外地,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想要射精的衝動。他發現,在激情開始之後,他彷彿又回到了以往那種機械性的抽插動作。

其實感覺陌生。也羞於用身體語言暗示女他想要放進嘴巴裡當作結尾。最後,他讓女人取得主導權,坐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幾次高潮。

這種兩個人總在不同時間不同部位裡得到高潮的情況,仍和他們當初交往時一樣。而這也再次讓感到灰心。更怪異的情況是,他們性交的過程中,他一再想起某天在誠品書局見過的的美麗

清晨微亮光線為旅館房間撒上紫色。坐在床邊,即便身體疲累的像破了洞似的,他還是一再想起一種模糊的,想讓女人懷孕的奇怪念頭。但他知道,這不會是發生在身旁的這個女身上。

他們仍舊是兩個不同調的人。
只要忘了懷舊,他們的未來,依然是沒有交集的。


走進廁所,他呆坐在馬桶上看著鏡子裡那個頭髮凌亂眼袋浮腫的自己。牆壁裡傳來水管的咕嚕聲。這種一個人默默地在旅館廁所裡思考著什麼的情況,讓他覺得是曾相似。很像是,三十前的某個派對,他背著當時的女友,帶著另一個陌生女子進旅館的那晚。

安靜地將身體擦乾淨之後,便穿上衣服離開了。

只留下熟睡的女人在陰暗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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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車站附近的學區吃完一個飯加奶茶當作早餐之後,默默地站在破舊的火車站大樓等著計程車。一個拿著民謠吉他的流浪老頭和他四眼對望。而那把吉他上貼著動物保育協會的熊貓貼紙。

天已經全亮。他回到了那個曾經是家的地方。一棟老舊的15公寓華廈。一打開門,坐了一會兒,呼吸了一下怖滿灰塵的味道之後,他便感到累了。在撲了罩巾的床上,他倒頭便睡了起來。


夢裡,他徘徊在廚房裡工作的影像仍然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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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父親的床邊。而父親沒有和他多少話,獨自看著自己的書。直到一起吃午飯時,情況仍是如此。

記憶裡,自從父親戒酒之後,他們父子好像就再也沒有開懷的對話過了。這很難想像,畢竟對一個正常人來,似乎鮮少有人會因為失去了酒精而連帶也失去快樂的。不過很明白地知道,這和酒精或許無關。這和他的失敗人生造成父親心中的陰影,可能還比較有關。而已經和父親離婚的母親,也不再會說些什麼關心或鼓勵他的話了。那似乎因為看破了什麼,而不得不選擇的冷落。

的家之旅,在看著這輩子不知道能再見幾次面的兩個父母之後宣告結束。

突然有點懊悔。懊悔回來這個陌生的家鄉。就像他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的那樣。這個地方就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他是因為再次失業而回來的。


即使他或許是因為真的想家才回來的。

但家對於失敗,卻並非全數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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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往北的第一班車上, 仍不確定是否想回台北。
戴上耳機之後,他選定了Oasis的歌,然後重複播放。


How many special people change?
How many lives are living strange?
Where were you while we were getting high? 



早晨七點半,手機鬧鐘又自動響起。
他,一個三十五的失業廚師,獨自坐在空蕩的高鐵車廂內







(原文寫於2008 Novem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