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8日 星期四

100.









『給,頑強男孩的堅固玩具。』



我在午夜的美式餐館裡喝著咖啡。眼皮很重。我咬了一口巧克力夾心餅乾,想讓咖啡的苦味稍微帶點甜。大雨在窗外落下,廁所前的吊燈在閃著,我一個人坐在諾大餐室的卡座裡。一個人。我把那個獎盃放在桌上,像女神像那樣供著,我喝著咖啡,像是在祈禱。我點了一份鬆餅,淋上蜂蜜之後便完好的放在了餐桌最邊緣。我看著白色的發泡奶油擠成的小花朵,我想像自己的結局。沒有人吃的失溫軟爛的奶油,發黃,酸敗,行屍走肉。我想起青春。瘦弱的身體與不會發臭的嘴。我想起那些熬過午夜的憂鬱不得志,但我沒有想過有天自己會像現在這樣。我很清醒,非常清醒。我能察覺自己的黯然失色,還有這,失去對酒精熱切需要的身體。我能一直聽見女人談話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也能聽見尖銳的笑聲。我聞得到女人特別的身體香氣,如果我沒有幻覺。我應該是在咖啡過量的狀況裡找到了這張桌子,然後才開始想出這些。女孩談話聲音是年輕的,讓我想起那些還不太被折騰過的乳暈。


那獎杯的抬頭寫著這是一座給頑強男孩的堅固玩具。底座像女人的腹部帶有肚臍眼,而獎盃像一根金色發亮的香蕉。我並不是在慶祝。我想是紀念多過慶祝。這比那些GQ MAN OF THE YEAR更多的是後面那些不為人知的骯髒齷齪事。這是一個給燃燒生命去開闢不同風景的瘋子的獎,即便你的熱情已如同泥濘般的爛紙,但他們看得出來,他們欣賞冷血。那些文字,他們說,充滿了對於生命以及這個城市的灰心與幻滅,更無視肉體的存在與虛無,那一條矛盾的夾縫中,所有人都可以看見的是,這些字的產出者與字裡的活動者在互相拉扯拔河對抗但又依賴甚至迷戀。空間感被消弭了,於是所有人這中間都無聲地哭了。因為他們想到了某個時時刻刻裡的自己。


少女在肛門被射進去的時候的尖叫聲。我想這就是故事裡的那些不能被常人所認知但又可以想像得到的聲音。我的結尾。一切回到黑暗,回到濕淋淋的身體與床鋪,潮濕的絨布沙發,就像是知道有人看著你一樣你會調整所有姿勢成為螢幕裡那些性感撩人又不致露點的樣子。諷刺是所有故事最終的目的。就像這個擺在桌上的獎杯本身的意義,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那些對著自己的鏡頭脫了又穿拉下又拼命遮掩的女孩們也是。真正要面對面幹的時候,其實每個人都怕得要死。


生命的意義輕如一杯咖啡吞進嘴裡的苦。工作,錢,慾望,愛與被愛,高潮與不敢高潮。塑膠的保護無所不在。我想起結尾的黑暗之中一定還有一個拿著槍等著轟掉自己頭的人。一個可能是開餐館的人。他既不能對毒品上癮也不再熱愛酒精食物。我看著他裸著的腹部線條以及等著被舔舐的突起。如果他是女的,他會被幹。如果他是男的,他也想被幹。


我拿出空白的明信片與簽字筆,寫上一些字,翻面,寫上老家的地址與我自己的名字。我不確定這樣做已經有多少時間了,但幾乎是這樣的習慣讓我還能想起那個遙遠的房間裡可能被丟滿了成山的寫給我的信。我渴望有天還能回到那個房間,完成那個小時後只能想像,卻永遠也不知道該怎麼該屎與繼續的故事。而如果這就是結尾,那我現在知道了。那本書,給頑強男孩的堅固玩具,應該也還在書架上被灰塵給好好的包覆著。


這可能只是巧合。安德森式的電影情節。我想我坐著的這張桌子就是整個畫面的中心點。我是敘事者,也是被敘事者。


故事裡自己走歪了的主角,其實就是作者自己。
現在我承認了,在拿到獎盃的這樣多年之後。



『讓機率發生。加油。難道這有什麼道理嗎?其實沒有,我想我現在知道了。只是想要告訴你,希望你還繼續記得我。希望。我會繼續完成你。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