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6日 星期日

18.








似乎是,只要在午夜和平區的街角吃上兩根香腸,隔天就會有痾不完的大便。


寫稿的早晨,我已經跑了四次廁所。而且肚子裡似乎還有更多其他的東西等著。


昨晚坐在霓虹酒吧喝著一些帶有花香味的大麥啤酒,混著一些高級伏特加當做shot來喝。這一晚是刻意提早打烊的,但周遭還有一些幾乎都是我認識的人,雖然我不確定他們認不認識彼此。他們都在扁著同一個人,一個打著『夜店裡的大廚』名號出了書的年輕男子。


我不太確定這個傢伙在出這樣的書的時候知不知道這會讓他的生命安全陷入危險。幾年前,有一間出版社來找我,談是不是能找一些圈內人包含bartender來出一本圈子內的祕辛。當時我只淡淡地告訴他們,我還不想跑路。而且我認識的人裡頭,應該也還沒有人會沒窮到需要這點小錢出賣一些朋友與陌生人。即便有一些餐飲圈子裡的人是很瞎,騙人錢的老闆是不少,騙酒喝愛呼飯的小咖藝人也常遇到,但說到底,這樣的東西,並不是很正面的作品,對我來說。


這個傢伙或許是翻了幾年前一個也已經過氣的傢伙寫了一本叫做『菜市場裡的阿扁』的勵志小品,突發奇想,以為自己能以偽記錄和超寫實的風格,來寫一本書,來讓自己成為夜店版的安東尼波登。但差別在於,菜市場裡的大叔大嬸,都只是在做生意的勞動人,鮮少有人會無聊去誠品找書來看。你影射一下誰,吹牛一些事情,其實無傷大雅,畢竟真正的讀者不只發現不出食譜的缺陷,更不會真的去那些骯髒混亂的市場求證你所言是否屬實。但和平區這些人,夜店裡的男女,老闆,酒保,真假名媛,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可就沒這麼好打發了。


我喝了第五個shot之後,看見平常氣質出眾開百萬轎車的Kate突然拿起高跟鞋往那傢伙的頭上敲。書上寫,一個自稱公主的夜店名媛,常常在喝醉之後到廚房裡找他要食物以及一些能給人吃但不是食物的東西。我喝了第三瓶啤酒之後,TT脫下五十萬的名錶,一個飛踢就過去了。書上說,某保險套代工廠的第二代小開,品味奇差,有錢屌就大,時常會開一瓶十來萬的威士忌,然後吃一盤其實成本只要20元,還是不乾淨的油炸出來的笨蛋薯條,而且連旁邊的妹也是去廉價舞池勾搭來的擠奶瞎妹。


霓虹酒吧的鬍子老闆站在吧台裡,他是這一晚的仲裁者。畢竟這個年輕人當時可是很謙虛地來和他要了一個工作,並且還經由他的介紹到了其他更大的夜店與夜生活酒吧當廚房的顧問。但眼下這個被揍傢伙,壓根是想出名想瘋了。真的,如果是為了出名,那這個代價好像不太划算。單椅沙發飛起來了,然後有人發出了像娘們的哀號。


販賣機女孩告訴我,她等一下要叫保全把那個男的抓起來,然後在他的肛門塞進兩根過期的栓劑。猜火車有看過嗎?她說。書上說,有一個年輕女孩,是地下販賣機,只要你想要什麼,在夜晚的和平區,她都能生給你。有一次她就臨時生出一堆hash給他做布朗尼,那是一個女DJ夜店老闆慶生要用的。書上說,當晚那個hash cake讓大家嗨到不成人形,酒池肉林,連溜狗週報都還拍不到那樣驚人的場景畫面。


我不太敢正面看酒吧裡的所有人,因為大家都在氣頭上,但我覺得沒有人會想要鬧出人命,他們教訓他,並且告訴他即刻消失在台北,但實情我覺得這些人其實對於自己能被寫出來,心中都有一種小小的成就感。有城市記錄者將你記錄下來,表示你在這裡真的是號人物。而且其實你是什麼樣子存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蓄意地成為這樣的角色,你希望有人能讓你看見自己成為自己想要的作品。


酒吧的一個小角落裡,出版社老闆被幾個黑衣人請到現場,強迫他答應一刷下架之後就不會再有其他版本了。他應該感覺很幹。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本書現在是誠品暢銷書冠軍,是他這樣一間小出版社第一次擊出了足以登上大聯盟的大號全壘打。但眼下,應該還是先保住身體器官與身家安全再說。


酒鬼作家,我的前輩大A,坐在我旁邊,他說他明天要在報紙的專欄上寫下今晚的盛況。墨鏡女孩,我的異性酒友,和我喝了一杯shot之後告訴我,她差一點就和這個被揍的傢伙上了,畢竟獅子座的她,實在太喜歡這些有才氣的小屄央了。而我,其實曾在一次喝醉的時候遇見這個夜店裡的大廚。他告訴我,像我這樣招搖撞騙的餐飲人,已經過氣了。過氣到只能喝酒看別人把妹。


但我還真慶幸我過氣了,真的。



今早的陽光很棒,很九零。讓我想起墾丁。讓我又跑了一次廁所。

街角的香腸。



夜店裡的大廚說,和平區街角的香腸是這個城市最棒的夜生活食物,比涼麵還要來得撫慰人心。


於是,有午夜涼麵王之稱,賣涼麵給夜生活男女超過三十年的Peter,右手戴上了手指虎,狠狠地給了這個小傢伙一拳。